在参观了蒋喜大师的太湖沉宝水下石器展后,我们就萌生了重游三山岛的想法。 说到重游是因为我们不止一次的到过三山岛。Q君在二十年前到三山岛时就捡到过一小块粘结在硬土上的化石。我们曾在十年前一个风平浪静、水面如镜的冬日的下午,雇了一条邻居的小渔船去看新兴的三山岛农家乐,结果归来时狂风骤起,小渔船在巨浪间时而跳跃时而下沉,一朵朵浪花扑打在船头上,像一只只巨兽张开的大口,总想将我们吞没,幸而邻居见惯了太湖的大风大浪,等我们回到家,三个人都已成了落汤鸡。我家门口的小码头经常有三山岛的居民来停靠小船,因此我们与三山岛的不少人虽然叫不上名字,但都很相熟。对于那个发现三山岛文化遗址的老韦也早有耳闻,只是不曾相见。那时我们终日为稻粱谋,也无暇旁顾。 我们去三山岛的那天是星期一下午,天气特别的炎日。我们坐渡船到三山岛时已经五点多,码头边有自行车出租,我们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就沿着环岛路直奔那个三山岛文化遗址的洞口。几经周折,我们来到洞口,我发现第一次到三山岛就是在洞口边上的岸。 这个发现太湖流域旧石器、新石器遗址的洞口与西山林屋洞的洞口有着惊人的相似,都在巨大的斜平的石灰岩下,开口的方向对着西山岛主峰缥缈峰。对林屋洞不同于所有卡斯特溶洞的奇特的平顶,我一直在猜想是不是陨击后中心锥隆起时,厚重的二叠纪、三叠纪的石灰沉积岩与容易受热变形的石英岩在冷却过程中脱壳造成的。看到三山岛遗址的洞口,证实了我的这种猜想,这个洞口就处在石灰岩和变质岩之间,从洞口向两边延展顺着三山岛面对西山岛的方向是一条断裂带,这与板块的大断裂带不同,是一种小规模的断裂带。难怪太湖流域的先民们会在这里栖息:这里有现成的洞穴可以挡风避雨;这里有大量的变质岩可以制造工具;这里曾经森林茂密,野兽出没;这里也曾土壤肥沃,适宜耕种。这个洞口边现在布满杂草,洞口内长满了野蘑菇,而我对它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那种景象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 入夜,我从一种远古朦胧的梦境中醒来,依稀记起儿时父亲教育我:人们吃饭写字都要用右手。我才想起年幼时用右手学用筷子时被姐姐们笑话时的笨拙的样子。难道在我的基因的某个片段里藏着良渚人的印记,它们带着我在追随曾经的足迹。 第二天我们想去拜访韦鹤鸣老人,租车的阿姨告诉我们老人的生活很有规律,上午十点到十一点是他的午休时间,我们决定吃过午饭再去。 我们又租了辆自行车,绕着三山岛转悠,自从我们了解太湖陨击的状况后,对三山岛的全貌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三山岛好比一个人一大块平整的皮肤上,遭到三角刮刀捅开的一个口子,它的东南方向都是原来的皮肤石灰岩,西北一带的下面就是割开的肉变质岩。那个遗址洞口就在三角的顶端。 当我们在农家吃饭的时候,有一个拿着报纸的老人推门进来,“老韦!”我们不约而同地招呼道。我们与老韦不曾相见过,但我们彼此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来到老韦的家,房屋是明清时期的老屋。过去苏州地区普通民居都以三开间三井的格局居多。老韦的家就是其中的一井。 老韦的会客厅里琳琅满目,墙上挂满了名人的题字与照片,吴冠中先生与老韦的情谊最深。当我们欣赏沈子丞先生的字时,老韦说他给沈老的待遇最高,因为他们曾经戴过同一顶帽子“右派”。 会客厅靠墙的一周摆着陈列柜台,我们从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一一观看里面陈列的物品:远古动物的化石,它们包括老虎、熊猫、麋鹿等十八种动物的骨骼、牙齿的化石;从旧石器到新石器的各种石器用具;各种远古的陶器和古代的瓷器碎片。当我们谈及中断的良渚文明时,老韦忽然从写字台的塑料垫板下取出一张纸来,上居然打印着我刚写不久的“参观太湖沉宝水下石器展有感”一文。这是一个多么敏锐的老人,不愧是当过警察的。 我在观后感里提到韦鹤鸣老人,仅仅凭着一种猜测。蒋大师的太湖沉宝可以说与老韦有关,那是因为是老韦掀开了三山岛太湖流域文明考古的序幕,蒋大师是个善于捕捉商机先知先觉的人。蒋大师的太湖沉宝也可以说与老韦无关,因为老韦的宝贝始终留在自己的手里,他是三山岛太湖流域文明忠实的守望者。 老韦又捧出了许多稀世珍宝,其中一只由巨型麋鹿的脊椎骨精刻而成的牛角虎口兽形器,特别引人注目,上面的饕鬄纹精美无比。老韦让我把它挂在胸前留影,我忽然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我的基因的某个片段真的曾经就是这兽形器的主人,我是他追踪寻迹的使者,他在那个瞬间汽化消失的时刻把心中的这份不甘留传了下来。 我们在一只剑齿虎的牙齿化石上看到了一小滴凝固的岩浆,它牢牢地粘附在剑齿虎的牙齿上。这无疑是陨击的又一证据。 如果说三山岛的变质岩断裂带是第一次陨击时造成的,那么剑齿虎化石上的那一滴凝固了岩浆,就是又一次陨击的证据。 |